熏的兰苏香?”裴璇默然点头。李林甫走到薰炉前,拈起香箸,拨弄薰烬,口中道:“兰苏香气淡雅,正是美人之香。不过你鞭伤若未大好,此香却不可用,只怕伤身。”裴璇听他温言相问,只得答道:“已全好了。”“是么?”他握住她纤细手臂,就着残余的线天光细看,那丝红痕果已不复可见,李林甫点头笑道:“果然好了。我虽然及不上房公玄龄贤良,可我家娘子却和房夫人般无二[4],倒教你受苦了,惭愧惭愧。”他竟像是在和客人说话。
裴璇无言以对,又不敢挣脱手臂,却听他又道:“可想什么吃不想?——女孩儿家喜食酸甜果品……含粒乌梅丸罢?”说着自从几上银盆里取了颗糖,喂入她口,裴璇迟疑下,还是张口接了,只觉他的手指离开时似有意似无意,在自己唇边轻轻抹了下,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使裴璇时窘迫无措,便专心吃糖,甜酸的梅子味道带着丝清凉在舌间沁开,倒解去了她些许困窘。
他的手攀上她胸前那小小雪峰的刹那,裴璇身体抖。她尽可以怜悯和取笑这个老人、这个权臣不能得到任何人的真心,他的妾侍们和下属们只会对他虚与委蛇,但当她隐秘处的肌肤被这样直白地袒露在他面前时,所有杂念立刻消失殆尽,浩茫天地广阔宇宙间剩下的,只有顺从和恐惧。他似乎不是在以他的手抚摸她的胸,而是以他那无形而有质的权力,重逾千钧的权力,来将弱小的她裹挟入那个昏黑而阴暗的所在,畏惧和情欲的滔滔洪流中。她将再也不能折返。
她闭上眼。她看见奈河中没有水而尽是流动的污血,桥上有无数黑影列队走过,其中就有死去的太子和鄂王、光王的冤魂,被手执钢叉的鬼卒驱赶,他们号哭不止,身体被钢叉扎透,碎肉纷飞,她看见皇甫惟明吞下毒药,淤血从他的眼目、鼻孔、口唇直流到虬髯上,凝结成块,她看见李适之的儿子李適痛哭着迎接父亲的棺柩,却被杖死在半路上,他的脊骨在似乎永无穷尽的杖打中折断,甚至块块碎裂,就像不久之前以同样方式被李林甫杀死的李邕,他的才华和骄傲如风中的柳絮,随着刑杖的起落而片片飘散。
这些人她甚至个都没有见过,可他们的面目却如此清晰,同样清晰的还有他们扭曲而惊惧的五官,和脸庞上不绝流下的鲜血,它们在这个漆黑如阿鼻地狱的世界里,如此骇人而鲜明地存在着。
“阿璇冷么?”有什么遥远的声音将她从那个遥远的世界里召回。她悚然惊,慢慢地睁开双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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