蠕动光团下有一处空洞。奚见雪挥手洒下蛊虫,静候半天,一面思索蛊虫回传的讯息,一面纵身跳下了空洞。 天阁下层别有洞天。周围依然徘徊着被光影覆盖不可直视的邪祟,奚见雪无法以rou眼看出这处洞天究竟何等宏伟,而在这些模糊光团簇拥中,他看见了稍显具体的景象。 纯白的根须。像是丝线编织凝结而成的树根,这些根须深入地下,极其庞大而虬结复杂。 树根上长了东西。奚见雪凑近了瞧,只见这玩意儿有头颅形状、肩颈和手臂身躯,这是一种白线编织的有人形轮廓的生物。 如同树枝结满硕果,这地下的根须间结满了数不尽的人。根须末梢的人形仅有粗略轮廓,越往内里深入,目睹的纯白人形越发具体。能分出正反,能辨认五官,能瞧清面部肌rou的状态,从仿佛幼儿随手捏的简陋人偶到大师精心雕琢的栩栩如生人像。 奚见雪抵达了最中心。 以他的推测,这里该有个长得最像人的东西,然而他环视四周,只看见了根须断裂的坑洞。 …… 年少时的鹤九皋越过边关,在高墙之外窥见了天阁。他知道过往那些去天阁的江湖人都在疯癫中死亡,可他依然无可动摇地走向目的地。 为了防止半途异化,鹤九皋给自己贴了剥离五感的符箓,他失去对周围的具体感知,仅是遵循着预知的模糊念头而前行。 他终于抵达了那个地方。 鹤九皋揭下“眼”的符箓,在逐渐明晰的视野中,他看见了一面山壁。 山壁上刻了妙字。石面开裂,沙砾散落,在刺耳的摩擦镌刻声响中,有一位白色的少年站在山壁前专心致志地写下妙妙。 鹤九皋对那少年的初印象就是白。头发眼睫如积雪霜白,仿佛不沾染半点世间污秽,如同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无垢之体。 但是,鹤九皋知道,这个东西绝对不能以常识里的纯净来定义。 如果将习武之人转化为邪祟的过程比作人身在污泥中溶解,那些尚且维持活人外形却已陷入彻底癫狂的人就像是内里血rou化作污泥,只堪堪维持着一张人皮。 而这个少年不同。虽然他长得像人,表现得像人,给人的印象也还是像人,但是他绝对不是人。他就像是用纯粹的污泥捏成的人形,无论雕刻得有多么接近活人,仍然不能改变他不带半分活人气息的本质。 鹤九皋是当今世上第一个去过天阁还能全身而退的人,他有一个守口如瓶数十年不曾告知他人的秘密。 在人世之外,在天阁之中,他见到了自称为李折水的邪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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